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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时间: 2025-11-06 01:25:23

第一章  出狱

十年。

这个数字像一块沉重的铁锈,烙印在陈阳的骨髓里。当那扇厚重的、漆皮剥落露出底下深褐色铁锈的江城监狱大门,伴随着令人牙酸的“嘎吱”声,在他身后缓缓合拢时,他并没有感受到预期中那种冲破枷锁的狂喜。

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空茫。

他站在门外的空地上,手里捏着那个薄薄的无纺布释放袋,袋子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发脆,他换上了十年前进来时穿的那身行头——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,一件印着模糊不清摇滚乐队logo的黑色T恤,还有一件磨破了袖口的牛仔外套。衣服上还残留着十年前阳光和洗衣粉混合的味道,只是被时光和仓储的霉味盖过了大半。

衣服空荡荡地挂在他瘦削的骨架上,十年前合身的尺寸,如今显得滑稽而凄凉。江城郊外工业区的风,带着一股熟悉的、混合着金属粉尘、化工废料和泥土的气息,粗暴地灌满他的口鼻。他贪婪地深吸了一口,这“自由”的空气,却呛得他弯下腰,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,肺叶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疼。

他抬起头,天空是那种熟悉的、永不开朗的灰蒙蒙色调,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,吝啬地透下一些有气无力的光,落在身上,感觉不到丝毫暖意。

三千六百五十个日夜。

他是数着日子过的。墙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,从密集到稀疏,记录着他从愤怒、绝望到最终麻木的整个心路历程。监狱里的苦,是钝刀子割肉。不是电影里那种戏剧性的、血肉横飞的暴力(当然也有),更多的是日复一日的、刻板的、消磨意志的劳作,是狭窄空间里人与人之间无休止的摩擦,是看不到尽头的、对未来的彻底死心。

但所有这些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,都比不上记忆深处那最后的一幕,清晰得如同昨日发生,反复凌迟着他的灵魂。

那是他被带走前,在拘留所狭窄的、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会见室里。

张浩,他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兄弟,抓着他的胳膊,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,眼睛红肿,涕泪横流,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潇洒劲儿。

“阳哥!阳哥!救我!这次你一定要救我!”张浩的声音嘶哑得厉害,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,“那批货……账目……我根本说不清!公司刚刚走上正轨,融到第一笔钱,前景一片大好!我不能进去!我进去了,公司就完了!咱们这么多年的心血就全完了!”

他喘着粗气,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:“阳哥,你不一样!你没直接经手业务,他们查不到你头上!你帮我顶一次!就一次!我发誓,我在外面一定想办法尽快把你弄出来!等你出来,我的就是你的!公司一半股份!不!全是你的!我张浩说话算话!求你了,阳哥!”

然后是林雪。那时还是他女朋友的林雪,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,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,哭得梨花带雨。她握住陈阳另一只手,她的手冰凉,还在微微发抖。

“陈阳……”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祈求,“浩子他……他不能有事的。你知道的,他要是进去了,一切都毁了……你……你就当是为了我,为了我们以后……”

为了我们以后。

多么美好的一个词。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,引诱着当时年仅二十四岁、满腔热血和所谓“兄弟义气”的陈阳。

他看着眼前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,一个是从小到大为他打过无数次架、分享过无数秘密的兄弟,一个是他省吃俭用攒钱买戒指、打算求婚共度一生的爱人。一种被强烈需要和依赖的、近乎悲壮的英雄主义情绪,混杂着对未来的天真幻想,在他胸腔里猛烈地燃烧起来。

他记得自己当时重重地点了头,喉咙干涩,声音却异常坚定:

“好,我扛。”

两个字,轻飘飘地从嘴里吐出,却像两座无形的大山,压垮了他整整十年的青春。

他以为扛的是兄弟义气,是坚不可摧的爱情承诺。

进去之后的前两年,张浩还偶尔会来探视。隔着厚厚的玻璃,拿着对讲电话,张浩的脸色一次比一次红润,衣着一次比一次光鲜。他从最初的感激涕零、反复保证,到后来开始抱怨生意难做、应酬辛苦,言辞间渐渐有了闪烁和推脱。林雪只来过两次,第一次和他一起抱头痛哭,第二次,她眼神飘忽,坐立不安,只呆了不到十分钟,就说:“浩子的公司越来越忙了,他……他让我告诉你,安心改造,他在外面会打点好一切。”

“改造?”

陈阳在心里冷笑。他改造什么?改造自己不该轻信所谓的兄弟情深?还是不该相信爱情能经得起时间和现实的考验?

大概在第三年的一个晚上,他在水房洗漱,被几个监区里有名的“老油条”堵在了角落。理由很可笑,说他“眼神不恭敬”。

“新来的,懂不懂规矩?哥几个给你上上课。”领头的那个,脸上有一道疤,狞笑着逼近。

那是他进去后第一次遭遇真正的暴力。拳脚像雨点一样落下来,他抱着头蜷缩在地上,鼻腔里充满了血腥味和潮湿霉烂的气味。肋骨传来钻心的疼,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。意识模糊间,他听到一个懒洋洋的,带着点痰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:

“差不多得了。闹出人命,你们也得加刑。”

那几个“老油条”的动作瞬间僵住,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恐惧,悻悻地啐了几口,飞快地散了。

陈阳勉强抬起头,看见一个干瘦的老头倚在门框上,穿着同样灰扑扑的囚服,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像一把藏在破旧刀鞘里的利刃。他头发花白,乱糟糟的,脸上皱纹纵横,像干涸的河床,唯有一双眼睛,半开半阖间,偶尔泄出的精光,让人不敢直视。

那是“老鬼”。住在最里面那个单人间的神秘人物。没人知道他具体犯了什么事,也没人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,更没人敢去招惹他。

老鬼没再多看陈阳一眼,慢悠悠地踱步走了。

过了几天,陈阳被叫到了老鬼的单间。说是单间,也不过比普通监舍稍微大一点,干净一点。里面除了一张床,一张桌子,最显眼的就是堆满了床头、桌角甚至地上的各种书籍和写满潦草字迹的纸张。那些书的封面大多模糊不清,纸张泛黄发脆,内容更是天书一般,尽是些复杂的符号、电路图、结构公式,还有一些他完全看不懂的、似乎是关于某种新型材料或者生物领域的推演笔记。

“闲着也是闲着,看看。”老鬼扔给他几本最破的书,语气不容置疑,“免得被人打死了,脏了我的地儿。”

从此,陈阳的生活除了强制劳动,多了一项内容——啃这些天书。一开始,他看得头昏脑涨,那些艰深晦涩的理论和符号让他无数次想要放弃。但老鬼偶尔心情好的时候,会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、没有过滤嘴的廉价烟卷,用最浅显的、甚至有些粗俗的比喻,点破其中的关键。

“蠢材!能量传导的核心是效率和稳定,跟你妈用水管子浇水一个道理,管子细了堵了,你水龙头开再大有屁用?”

“这个结构?哼,花里胡哨,核心承重点设计得像豆腐渣,稍微加点变量就得散架!重画!”

“生物电信号干扰?啧,想想你被打火机电一下是什么感觉,放大一万倍,再找个精确的切入点……”

就是在这种近乎折磨又醍醐灌顶的“教导”下,陈阳用了整整七年时间,硬生生把这些超越了时代不知多少年的知识,囫囵吞枣又融会贯通地塞进了脑子里。他不再去想外面的世界,不再去想张浩和林雪,所有的精神都沉浸在了这个由老鬼构筑的、充满无限可能的抽象世界里。

老鬼的身体一天天垮下去,咳嗽得越来越厉害。临终前那个晚上,他把陈阳叫到床边,浑浊的眼睛盯着头顶上方那片单调的天花板,嘶哑地说:

“小子……我这些东西,本来是想带进棺材的……便宜你了。”

他剧烈地喘息了几声,抓住陈阳的手,枯瘦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有力。

“外面的天地……小得很。别……别浪费了我这点东西。”

说完,他手一松,眼睛里的光芒彻底熄灭了。

陈阳在老鬼的床边坐了一夜,直到天亮。他把老鬼留下的所有笔记和几本最重要的书,小心翼翼地收好,藏在了监狱里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。他知道,这些东西,是老鬼留给他唯一的遗产,也是他未来唯一的依仗。

第二章 再见面已是陌生人

回忆的潮水退去,陈阳依然站在原地,像一尊被遗忘在荒野里的石像。他抬手摸了摸左边肋骨下方,那里有一道狰狞的、如同蜈蚣般的疤痕,就是当年在水房留下的纪念。指尖触碰到凹凸不平的皮肉,带来一种冰冷的真实感。

他必须向前看。

他捏了捏释放袋里那个硬邦邦的小方块——他的旧钱包。里面除了身份证,应该还有几张早已褪色的旧钞票,以及……一张他和林雪在大学门口拍的、已经卷边的大头贴。

他嗤笑一声,把钱包掏出来,看也没看,手指用力,将那塑料封皮连同里面的记忆,一起捏得扭曲变形,然后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。动作干脆利落,没有一丝留恋。

现在,他是真正的孑然一身了。

他抬头望向远处那条通往市区的公路,尘土飞扬。就在这时,一辆黑色的轿车,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行过来,停在了离他几十米远的路边。车型流畅而霸气,车头那个带翅膀的字母“B”标志,在灰暗的天色下依然闪烁着傲慢的光芒。

宾利。

陈阳的眼睛眯了起来,瞳孔微微收缩。

车门打开,先落地的一只鞋,棕色的,皮质细腻,鞋型优雅,鞋底干净得与这尘土飞扬的环境格格不入。然后,一个身影钻了出来,站直身体,整理了一下剪裁完美的藏蓝色西装上衣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油光水滑,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,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充满算计,嘴角习惯性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属于成功人士的矜持笑意。

张浩。

十年不见,他身上的青涩和浮躁早已被岁月和名利场磨砺得一干二净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、带着压迫感的精明和自信。

他没有立刻走过来,而是绕到车的另一侧,颇为绅士地拉开车门,伸出一只手。一只涂着淡粉色指甲油、纤细白皙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,接着,一个穿着米白色香奈儿粗花呢套裙的女人,姿态优雅地下了车。

林雪。

她的变化更大。十年前那个喜欢清汤挂面、喜欢穿棉布裙子的女孩消失了,眼前的她,妆容精致得体,长发烫成了时髦的微卷,一丝不苟地披在肩后。香奈儿的套装完美地勾勒出她成熟丰腴的身段,却也给她套上了一层无形的、属于另一个阶层的枷锁。她依然美丽,甚至更添风韵,只是眉眼间那份曾经的纯真灵动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精心圈养起来的、略显空洞的温顺,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、深藏在眼底的疲惫。

张浩搂着林雪的腰,两人像一对即将登上杂志封面的璧人,迈着从容的步伐,一步步向陈阳走来。皮鞋踩在粗粝的水泥地上,发出清晰而规律的“哒、哒”声,在这空旷寂静的地方,显得格外刺耳。

他们在陈阳面前站定。张浩上下打量着陈阳,目光如同扫描仪,掠过他那身明显不合体的、散发着陈旧气息的衣服,掠过他瘦削凹陷的脸颊,凌乱的花白头发,以及那双因为长期缺乏营养和睡眠而显得浑浊无神的眼睛。他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加深了。

“阳哥,出来了?”他开口,声音圆润,带着经过刻意修饰的磁性,但每个字都像裹着糖衣的冰锥,“十年,也挺快啊。”

林雪依偎在张浩怀里,目光接触到陈阳的视线时,像是被烫到一样,飞快地躲闪开,低下头,盯着自己脚上那双同样价格不菲的白色高跟鞋尖,纤细的手指不安地绞着套裙的镶边。

陈阳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。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,不起丝毫波澜。这种沉默,反而让张浩感到一种莫名的不适。

张浩轻笑一声,似乎是为了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寂,也似乎是为了更好地展示自己的优越感。他优雅地抬起手,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,掏出一个精致的真皮支票夹,“啪”一声打开,取出一张早已填写好的支票。他用两根手指夹着,递到陈阳面前,动作熟练得像是在进行某种商业仪式。

“喏,一百万。”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者的慷慨,又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,“兄弟我说话算话。当年答应过你,不会亏待你。”
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四周荒凉的景象,意有所指地说:“拿着这笔钱,找个像样的……嗯,三四线小城市,买套不错的房子,再做点小买卖,开个小超市,或者加盟个奶茶店什么的。安安稳稳的,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。”

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陈阳脸上,语气加重,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:“江城……”他摇了摇头,像是提及某个危险的禁地,“水太深,也太浑了。你刚出来,很多东西都变了,人也变了。就别再蹚这趟浑水了,对你没好处。”

说着,他凑近了一步,压低了声音,那声音里带着胜利者俯瞰失败者时特有的、“贴心”的怜悯和炫耀:“陈阳,听我一句劝,认命吧。有些东西,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。你这辈子,能这样平平安安的,就算是最好的结局了。”

他侧过头,看了一眼怀里的林雪,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,但眼神里却没有多少温度,宣布道:“我和小雪,下个月八号,在万达瑞华酒店举行婚礼。到时候……你就不用来了,场面上的事,比较复杂。”

林雪的身体猛地一颤,像是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,头垂得更低,几乎要埋进胸口,裸露的脖颈泛起一层不自然的红晕。

陈阳的目光终于动了动。他从张浩那张写满志得意满和虚伪同情的脸,缓缓移到林雪侧脸上,停留了大约两秒钟。那目光里没有恨,没有怨,甚至没有多少情绪,就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。

然后,他伸出了手。

张浩嘴角的笑意瞬间加深,几乎要荡漾开来。他以为陈阳终究还是屈服于现实,要接过这笔“卖命钱”。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构思好了接下来要说的话,比如“以后有什么困难,还可以找我”之类的,维持他重情重义的成功人士形象。

然而,陈阳的手指,却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速度和轨迹,轻巧地、精准地越过了那张轻飘飘的、代表着一百万购买力的纸张,径直伸向了他西装左上方的口袋。

那里,别着一支笔。

一支万宝龙大师系列的精美钢笔,笔帽上镶嵌着洁白的六角星芒标志,在灰暗的光线下流转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泽。这是张浩为了搭配今天这身行头,特意别上的小配饰,价值不菲。

陈阳的指尖在笔杆上轻轻一触,仿佛只是情人间的抚摸。然后,在张浩和林雪,以及远处可能存在的、隐藏在车里的司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,那支结构复杂、做工精密的钢笔,就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,在他指间无声地、流畅地分解开来!

笔帽、笔夹、笔尖、笔舌、储墨管、笔杆、旋转机构……一个个细小的零件,叮叮当当地掉落下来,如同断了线的珍珠,砸在满是尘土和碎石子儿的地面上,发出清脆又令人心碎的声响。几个小弹簧甚至顽皮地弹跳了几下,最终滚落到了张浩那双擦得能照出人影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边,才不甘心地停下。

整个过程快如闪电,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、行云流水般的美感,仿佛他拆解的不是一支昂贵的钢笔,而是一个早已演练过千百次的玩具。

张浩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,如同戴上了一张拙劣的石膏面具。他搂着林雪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,勒得林雪微微蹙起了眉头,却不敢出声。金丝眼镜后面,那双总是充满算计和自信的眼睛里,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慌乱。

他完全没看清陈阳是怎么做到的!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有的手速和精准度!

陈阳做完这一切,像是随手拂去了沾染在指尖的一粒微尘。他看也没看地上那堆代表着奢侈和品味的金属与树脂碎片,更没去欣赏张浩那瞬间变得精彩纷呈的脸色,以及林雪捂着小嘴、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困惑的神情。

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腕。手腕上戴着的,是入狱时统一发放的、最廉价的那种塑料电子表,表壳已经磨损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,表带也布满了裂纹,屏幕更是早已停走,凝固在一个毫无意义的时间点上。

他用右手拇指的指甲,在表壳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、看起来像是模具注塑留下的小小瑕疵点位置上,不轻不重地一磕。

“咔哒。”

一声微不可闻,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轻响,在寂静的空气中荡开。

几乎是在这声轻响落下的同时,远处,公路的尽头,传来了低沉而密集的引擎轰鸣声。那声音初时细微,但迅速由远及近,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唤醒,发出令人心悸的咆哮。那不是一辆车,是一支车队!

一辆,两辆,三辆……整整八辆!清一色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,车身线条庄重而威严,如同移动的黑色堡垒,撕开灰蒙蒙的天色,带着碾碎一切的磅礴气势,风驰电掣般而来。它们训练有素地形成一个半包围圈,稳稳地停在了监狱大门前这片空旷之地上,将那辆原本显得鹤立鸡群的宾利慕尚,衬托得如同巨人脚下的玩具车,瞬间黯然失色。

车门在同一时刻被无声地打开(劳斯莱斯那著名的对开门设计,此刻更添一份仪式感)。下来的人,清一色穿着剪裁无比考究的深色定制西装,白衬衫,领带打得一丝不苟。他们年龄各异,但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冷峻气息和锐利如鹰隼的眼神。他们下车后,目光齐刷刷地越过脸色惨白的张浩和目瞪口呆的林雪,无比精准地聚焦在场中那个衣衫褴褛、面容憔悴、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陈阳身上。

为首的一位,是一位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、全部银白的老者。他年纪看起来不小,但腰杆挺得笔直,步伐稳健有力。他快步上前,在无数道震惊、疑惑、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,走到陈阳面前大约三步远的地方,毫不犹豫地,对着陈阳,深深地、标准地弯下了腰,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,声音洪亮而清晰,带着不容置疑的恭敬:

“先生!‘星火’理事会,全体成员,恭迎您的回归!”

“星火”理事会?

张浩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。他张着嘴,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滚圆,几乎要凸出眼眶。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,变得惨白如纸。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荒诞离奇、逻辑崩坏的噩梦!眼前这一幕,完全超越了他的认知范围!这个他刚刚还在施舍、还在怜悯、还在告诫其“认命”的落魄前兄弟、阶下囚,怎么会……怎么可能……

那支被瞬间分解、散落一地的万宝龙钢笔零件,还在他脚边散发着冰冷的、嘲讽的光芒。

陈阳直到这时,才仿佛完成了某种预热仪式。他抬手,用那身破旧牛仔外套的袖口,随意地、甚至有些粗鲁地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灰尘,动作与他此刻应该拥有的“身份”极不相符,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协调感。

然后,他的目光,第一次,真正地、带着某种实质性的重量,平静地落在了张浩那张因为极度震惊、恐惧和难以置信而彻底扭曲的脸上。

他笑了笑,露出两排因为长期缺乏护理而显得有些暗沉、却依旧森白的牙齿。这个笑容里,没有温度,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冷,和一丝若有若无的、猫捉老鼠般的戏谑。

“耗子,”他叫着那个已经很多年没人敢提起的、张浩当年在街头混迹时的绰号,语气带着一种久违的、却冰冷刺骨的熟稔,“十年不见,你混得……”

他故意停顿了一下,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那辆被劳斯莱斯包围、显得局促不安的宾利,扫过张浩身上那套价值数十万的 Brioni 西装,扫过他手腕上那块闪亮的百达翡丽,最后,重新落在他那张失去了所有血色和从容、写满了惊骇与茫然的脸上。

“……人模狗样了。”

“哐当!”

张浩感觉自己的世界观,在这一刻,随着陈阳这句轻飘飘的话,彻底碎裂一地,如同他脚边那些钢笔的零件。他双腿一软,要不是勉强扶住了身边同样摇摇欲坠的林雪,几乎要当场瘫坐下去。

而陈阳,已经不再看他。他迈开脚步,在那位白发老者恭敬的引领下,走向那排如同黑色巨兽般静默等待的劳斯莱斯车队。

风,卷起地上的尘土,打着旋儿,掠过张浩僵硬的身体,也吹动了陈阳那身空荡荡的旧外套。

一个时代,似乎在这监狱门口,悄无声息地翻开了崭新的一页。而江城这潭看似平静的“深水”,即将因为这条蛰伏十年、携带着未知力量归来的“潜龙”,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?

一切,才刚刚开始。

第三章 星火与复仇

八辆劳斯莱斯幻影组成的车队,如同沉默的黑色洪流,驶离了江城监狱那片荒凉之地,将目瞪口呆的张浩和神情复杂的林雪,连同那辆瞬间显得寒酸的宾利,远远抛在了身后。

车内空间宽敞得近乎奢侈,真皮座椅柔软得能将人包裹进去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冷的、如同雪松般的香氛,与监狱里那种混杂着汗味、霉味和消毒水的气味形成了天堂与地狱的对比。陈阳靠坐在后排,目光平静地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上。

十年,江城的变化天翻地覆。高楼大厦如同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,曾经熟悉的街区变得陌生而繁华。但这种物质的飞速膨胀,却透着一股浮躁和冰冷的气息,与他记忆中那个带着烟火气的城市相去甚远。

那位银发老者,自称姓唐,是“星火”理事会的首席理事,此刻正坐在陈阳的侧前方,姿态依旧恭敬,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激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。

“先生,老会长……他临走前,可有什么交代?”唐理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陈阳收回目光,看向唐理事。老鬼从未对他提过什么“星火”理事会,更没说过自己是什么会长。他只是在那些晦涩的知识之外,偶尔会流露出对“外面那些蠢材”搞的技术和商业模式的不屑。但陈阳能感觉到,老鬼留给他的,不仅仅是知识,更像是一个等待被启动的、庞大而精密的系统钥匙。

“他让我别浪费了他的东西。”陈阳淡淡地说,没有透露更多。

唐理事却像是得到了什么至高无上的旨意,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是!老会长的智慧,足以照亮一个时代!我们‘星火’,本就是老会长早年随手布下的一枚棋子,致力于寻找和孵化能够改变世界格局的前沿科技。可惜,我们资质愚钝,多年来只能沿着老会长指点的方向勉强摸索。直到……直到我们通过特殊渠道,得知了您在狱中可能继承了老会长的衣钵……”

陈阳明白了。老鬼在外面,还留下了这样一个组织。他们或许不知道老鬼具体的知识到了何种程度,但他们认定了老鬼的传承者,就是他们等待的“明灯”。

“理事会目前的情况如何?”陈阳问道,语气平淡,却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审视。

唐理事立刻挺直了腰板,如同汇报工作般清晰地说道:“回陈先生,理事会目前在全球拥有十二个核心实验室,控股或参股了三十七家高科技公司,涉及新能源、生物医药、人工智能、量子计算等多个前沿领域。表面资产约八千亿美元,隐性影响力和技术储备无法估量。但近年来,内部也出现了一些……不同的声音,有些人认为我们过于保守,偏离了商业盈利的本质。”

八千亿美元?陈阳眼皮都没抬一下。这个数字很庞大,但比起老鬼那些足以打败现有物理规则和科技树的理论,不过是堆砌的沙堡。至于内部的不同声音……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。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,这很正常。

“先去住处。”陈阳闭上了眼睛,不再多问。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,也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,来整理老鬼留给他的、真正核心的那些东西。

车队最终驶入了江城顶级的“云顶山庄”别墅区,停在了一栋依山傍水、占据着最佳观景位置的庞大别墅前。别墅是极简现代风格,但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低调的奢华和顶尖的科技感。唐理事亲自将陈阳引入屋内,交代了智能管家的使用方法,并留下了一部特制的、无法被追踪和监听的卫星电话。

“先生,您先休息。有任何需要,随时联系我。理事会的一切资源,随时听候您的调遣。”

唐理事带着人恭敬地退了出去,偌大的别墅里,只剩下陈阳一人。

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,俯瞰着脚下灯火璀璨的江城。这里是权力的顶峰,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终点。但陈阳的心中,却没有丝毫波澜。这一切,对他而言,不过是实现目标的工具。

他的目标很简单:让该付出代价的人,付出代价。

他走到书房,打开唐理事为他准备的最新款顶级配置电脑。手指在键盘上飞舞,一行行代码如同拥有生命般流淌而出。他利用老鬼教给他的、远超这个时代的信息加密和网络渗透技术,轻易地绕过了所有防火墙,开始调阅“星火”理事会所有的核心资料,以及……张浩公司“浩宇科技”的所有公开及非公开信息。

十年时间,张浩确实将浩宇科技打造成了一个商业帝国。主营的智能家居和物联网设备,占据了相当大的市场份额,公司市值最高时接近千亿。他本人更是频频登上财经杂志封面,被誉为“江城新生代商业领袖”,与林雪的恋情和即将举行的婚礼,也被媒体渲染成一段“王子与公主”的佳话。

光鲜亮丽的外表下,陈阳很快就发现了问题。浩宇科技的核心技术,大多来源于早期的几次巧取豪夺和专利壁垒,自身研发投入严重不足,产品迭代已经开始乏力。而且,为了维持高股价和扩张速度,张浩使用了大量的金融杠杆,公司负债率极高,现金流紧绷。就像一个外表华丽的泡泡,一戳就破。

“呵。”陈阳轻笑一声。耗子还是那个耗子,急功近利,喜欢走捷径。

他随手编写了几个算法模型,输入了浩宇科技的财务数据和市场信息。屏幕上立刻跳出了预测曲线——按照目前的模式,浩宇科技最多再支撑一年,就会因为资金链断裂和核心技术枯竭而陷入严重危机。

“一年?太久了。”陈阳喃喃自语。他需要给这个泡泡,施加一点恰到好处的压力。

他拿起卫星电话,拨通了唐理事的号码。

“我要成立一家新的投资公司,名字……就叫‘长歌资本’。”陈阳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,“第一批资金,一百亿美元。目标,狙击浩宇科技的所有上下游产业链,收购其核心零部件供应商,挖走其关键技术团队,同时,在市场散播对其不利的财务分析报告。”

电话那头的唐理事没有任何犹豫:“是,立刻执行!”

第四章  血色终章

接下来的几天,坏消息开始接踵而至。

先是公司的股价莫名其妙地开始小幅下跌,市场上开始流传一些关于浩宇科技研发停滞、财务状况堪忧的负面分析报告。

接着,几家重要的海外零部件供应商突然以“产能不足”为由,提出要大幅提高供货价格,甚至威胁要中断合作。

然后,核心研发部门的几名技术骨干,在同一天提交了辞呈,无论开出多高的价码都留不住,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。

张浩焦头烂额,四处灭火。他试图动用关系和资金来稳定股价,安抚供应商,却感觉像是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,每一次发力都被对方轻易化解,反而让公司的处境更加艰难。

他隐隐感觉到,有一双看不见的手,在幕后操控着这一切。而这只手的主人,几乎不言而喻。

“陈阳……一定是他!”张浩在办公室里咆哮,将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砸得粉碎。恐惧和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。他无法理解,一个在监狱里待了十年的人,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庞大的能量?!

陈阳并没有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对付张浩上。对他而言,碾死张浩只是时间问题,像是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游戏,缺乏惊喜。他更多的精力,放在了整理老鬼留下的核心知识上。

直到有一天,唐理事带来一个消息:老会长在世上,还有一个血缘上的亲人,是他的孙女,名叫韩菲菲。老会长失踪前,似乎将她托付给了可靠的人,并抹去了她的大部分痕迹,似乎是不想让她卷入“星火”的是非。

陈阳心中一震。韩菲菲……老鬼的孙女?

“找到她。把她的近况,事无巨细,都告诉我。”陈阳下令,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。

通过情报,很快陈阳就对韩菲菲的生活有了深入的了解。她住在城北一个老旧的艺术家聚集区,租住在一个带小院的一楼公寓里,养了一只橘猫。她工作很努力,但收入似乎并不稳定,偶尔会为房租和稿费发愁。她喜欢在傍晚时分,坐在小院的葡萄架下画画,左手小臂上,似乎有一个模糊的纹身……

陈阳动用了一个高倍率的长焦镜头,在一个黄昏,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纹身——那是一只设计独特的蝴蝶,但只有半边翅膀,线条优美却带着一种残缺的美感,颜色是幽深的蓝紫色,仿佛承载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。

半边翅膀的蝴蝶……

陈阳的心脏猛地一缩。这个印记,老鬼从未提过,但在老鬼一本关于生物能量场理论的笔记扉页上,他见过一个极其相似的、手绘的草图!老鬼在旁边标注了一行小字:“残缺之钥,生命共鸣”。

难道……韩菲菲,或者说她身上的这个印记,与老鬼那超越时代的知识核心有关?

这个发现,让陈阳对韩菲菲的关注,多了一层更深沉、更复杂的情感。他开始有计划地,介入她的生活,以一种不露痕迹的方式。

他匿名购买了韩菲菲几乎所有的插画版权,价格高出市场价数倍,让她的经济状况瞬间宽裕起来。

他通过复杂的中间人,将她介绍给顶级的出版社和商业项目,让她的才华得到更好的展示平台。

他甚至在她深夜赶稿疲惫时,让附近一家她最喜欢的甜品店,“恰好”送上一份暖心的外卖和手写的鼓励卡片。

韩菲菲的生活,在不知不觉中,发生了微妙而积极的变化。她虽然疑惑于突如其来的好运,但更多的是感激和更加努力地投入创作。她偶尔会抬起头,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,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,仿佛有一双温柔的眼睛,在冥冥中注视着她,守护着她。

陈阳通过监控画面(他承认这有些卑劣,但他无法控制自己想要靠近她的欲望),看着韩菲菲脸上渐渐多起来的笑容,看着她因为稿费丰厚而开心地抱着橘猫转圈,看着她在小院里作画时,那专注而美好的侧影……

一种久违的、名为“心动”的情绪,如同初春的溪流,开始悄然融化他冰封了十年的心湖。他知道,这是因为韩菲菲本身——这个独立、坚韧、带着神秘印记,如同那只残缺蝴蝶般,美丽而独特的灵魂。

就在陈阳默默守护着韩菲菲的同时,他对张浩的“游戏”也进入了高潮。

“长歌资本”如同一条隐在暗处的金融巨鳄,对浩宇科技发动了全方位的狙击。

上游核心芯片断供,下游销售渠道被高价抢断,银行抽贷,债主逼门,负面新闻如同病毒般在网络上蔓延。浩宇科技的股价,如同雪崩般一泻千里,从巅峰时期的近千亿市值,短短三个月内,缩水了百分之七十!

张浩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资源,求遍了所有能求的人,甚至不惜铤而走险,试图进行非法的内幕交易和财务造假来挽救危局。然而,他每一次的行动,仿佛都被对手提前预知,总是功亏一篑,反而留下了更多的把柄。

他变得疑神疑鬼,暴躁易怒。公司里人人自危,高管纷纷离职。曾经门庭若市的豪宅,也变得门可罗雀。

林雪看着张浩一天天崩溃,试图安慰他,却总是换来恶语相向。

“都是你!要不是当初你让我去求他顶罪!要不是你!”张浩在醉醺醺的时候,会指着林雪的鼻子大骂,将所有的失败都归咎于过去。

林雪默默地承受着,她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,变得如此丑陋和不堪,心中充满了悔恨和绝望。她开始频繁地做噩梦,梦见十年前拘留所里,陈阳那双最后看向她的、带着信任和决绝的眼睛。

最终,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了。

证监会正式对浩宇科技涉嫌财务造假和信息披露违规立案调查。同时,警方也接到匿名举报,以涉嫌“职务侵占”和“非法集资”的罪名,对张浩进行了传唤。

张浩的商业帝国,彻底崩塌了。

在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的前一晚,张浩将自己反锁在公寓里,地上堆满了空酒瓶。他双目赤红,头发凌乱,如同困兽般喘息着。

林雪收拾好了自己简单的行李,准备离开。这个家,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。

“你要走?”张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挡住她的去路,眼神疯狂而危险。

“浩子,放手吧。”林雪疲惫地说,“一切都结束了。”

“结束?”张浩癫狂地大笑起来,“哈哈哈!结束?是因为他吗?因为陈阳那个废物回来了?你是不是后悔了?是不是想回到他身边去?!”

“你胡说什么!”林雪试图推开他。

“我胡说?”张浩猛地抓住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,“我告诉你,林雪!就算我完了,你也别想好过!你和我,早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!十年前的事情,你也脱不了干系!”

恐惧攫住了林雪的心:“你…你想干什么?”

“干什么?”张浩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,“既然要完蛋,那就一起下地狱吧!”

他拖着挣扎哭喊的林雪,来到了公寓那巨大的落地窗前。窗外,是江城璀璨的夜景,曾经象征着他无上荣耀的风景,此刻却像是在嘲讽他的失败。

“你看!这就是我们的江山!现在没了!都没了!”张浩歇斯底里地喊着,“但你别想离开我!永远别想!”

“放开我!张浩!你疯了!”林雪拼命挣扎。

“我是疯了!是被你们逼疯的!”张浩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彻底的疯狂,“陈阳!还有你!你们都该死!”

在激烈的纠缠中,失去理智的张浩,猛地将林雪推向那扇厚重的钢化玻璃窗!

“砰!”

一声闷响,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刺耳声音。林雪的头部重重地撞在玻璃上,钢化玻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,但并未立刻破碎。她软软地瘫倒下来,额头上鲜血汩汩涌出,染红了她苍白的脸和米白色的地毯。

张浩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林雪,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,被无边的恐惧和死寂取代。

他杀了她……

他杀了林雪……

他踉跄着后退几步,看着窗外那片依旧璀璨、却再也与他无关的灯火,发出一声如同野兽哀嚎般的哭喊。然后,他猛地转身,抓起茶几上那把开酒瓶的、尖锐的金属开瓶器,用尽全身力气,刺向了自己的脖颈!

鲜血,如同泼墨般,溅满了豪华的公寓。

张浩和林雪的死,成了江城各大媒体头条新闻,引发了无数的猜测和唏嘘。一代商业枭雄,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落幕,令人扼腕。

陈阳在云顶山庄的别墅里,平静地看完了新闻报导。屏幕上,打了马赛克的现场照片依旧能感受到那股血腥和绝望。他关闭了网页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
没有复仇的快感,也没有怜悯。就像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。十年的恩怨,以这种方式了结,或许是最好的结局。他们背叛了友情和爱情,最终也被自己的贪婪和疯狂所吞噬。

他走到落地窗前,目光越过城市的灯火,仿佛能看到城北那个安静的小院里,韩菲菲正坐在葡萄架下,就着温暖的灯光,认真地画着画,那只橘猫慵懒地蜷缩在她的脚边。

他的心,在这一刻,变得异常平静和柔软。

张浩的灭亡,只是清除了前进道路上的一个小障碍。陈阳真正的征途,是星辰大海。

他正式接手了“星火”理事会,成为了新任会长。他没有进行大刀阔斧的人事变动,而是拿出了老鬼核心知识中,一些相对“温和”、但足以领先这个世界十年到二十年的技术——一种高效低成本的石墨烯制备工艺,一种基于新型算法的通用人工智能框架,一种能够靶向治疗多种癌症的基因编辑技术……

当这些技术通过“星火”旗下的实验室和公司逐步发布时,全球科技界和资本市场,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地震!

“星火”不再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神秘组织,它如同一轮冉冉升起的烈日,光芒万丈,无可阻挡。其影响力和财富,以指数级的速度疯狂增长,迅速成为了全球无可争议的科技霸主和资本巨鳄。陈阳,这个名字,也成为了一个传奇,一个神秘而强大的符号。

但他始终保持着低调,极少在公众面前露面。他将更多的权力下放给唐理事等核心成员,自己则专注于消化老鬼更深层次的知识,以及……陪伴韩菲菲。

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,陈阳终于不再满足于远距离的守护。他卸下了所有的光环和伪装,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服,如同一个普通的访客,敲响了城北那个小院的门。

韩菲菲打开门,看着门外这个气质独特、眼神深邃的男人,微微一愣。她感觉对方有些眼熟,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。

“你好,请问是韩菲菲小姐吗?”陈阳微笑着,声音温和,“我很喜欢你的画,冒昧来访,想定制一幅作品。”

他的目光,不经意地扫过她裸露的左小臂,那只残缺翅膀的蓝色蝴蝶,在阳光下栩栩如生。

韩菲菲看着他,被他眼中那种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温柔和深邃所吸引,脸上泛起一丝红晕,侧身让开:“请进。”

橘猫“喵”了一声,蹭了蹭陈阳的裤脚。

陈阳走进小院,阳光透过葡萄藤蔓,洒下斑驳的光点。他知道,属于他和她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。而脚下这个星球,乃至更遥远的星空,都将在他的引领下,走向一个全新的、由“星火”照亮的巅峰。
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1:25:2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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