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给扬州城镀上一层暖黄,贾峰从林府告辞时,檐角的铜铃在晚风里轻轻摇晃,林如海执意送到大门外。
回到客栈时,小莲已将行李收拾妥当,油灯昏黄的光晕里,她望着贾峰,轻声道:“少爷,热水备好了,泡个脚能解乏。” 贾峰点头,望着墙角采买的礼品,此刻又添了林如海托他带给贾母的几盒贡茶。
一夜无话(小莲太羞涩),晨光刺破薄雾时,大船再次启航。贾峰立在船头,望着渐渐远去的扬州城,岸柳如烟,画舫上飘来若有若无的琵琶声。阿福抱着一卷地图凑过来:“少爷,咱们下一站到淮安,听说那儿漕运热闹得很!”
老船夫刘叔将船桨划入碧波,船舷切开的水花泛着碎金般的光。
船行至卫运河段,两岸荻花如雪般簌簌飘落。贾峰立在船头,望着天际低垂的铅云,忽然心头一动 —— 林姑父说黛玉三日前启程,若也是走水路,此刻应当还在途中。他摩挲着腰间玉佩,眼神不自觉望向江面,吩咐船夫加快船速,此后再未在沿岸城镇停留。
船帆鼓着北风疾驰,大半天便掠过淮安。贾峰无心欣赏漕运码头的繁华,只命人将舱中淡水再细细查验一遍,便继续朝着济宁、德州方向进发。越往北,天气越冷,两日后,船至德州地界,河面愈发开阔,却少见商船往来,唯有寒鸦掠过结冰的浅滩,发出刺耳的啼鸣。
行至德州段,河面愈发开阔,两岸芦苇荡在风中起伏如银浪。老船夫刘叔突然攥紧船舵,沙哑的嗓音穿透寒风:“少爷快看!前方不对劲!” 贾峰掀开舱帘,只见半里开外的江面上,十来艘乌篷小船呈半月形围拢,中央赫然是艘朱漆画舫,船头那面绣着金丝云纹的 “林” 字旗,正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他快步走出,只见三里开外的江面上,十二艘乌篷小船呈环形将一艘中型画舫围在中央。林字旗格外醒目。
画舫甲板上人影攒动,隐约传来女子呵斥声。贾峰瞳孔骤缩 —— 那声音虽带着几分颤抖,却与记忆中姑姑的声线有七分相似。他足尖轻点船舷,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破空而起,藏青色衣袍在风中鼓胀成帆,转瞬便落在画舫三里外的乌篷船上。贾峰虚度到船上,惊得船上的黑衣汉子们纷纷拔出弯刀,却见一道青芒闪过,刀锋尚未出鞘便断成两截。
凛冽江风卷起漫天碎雪,贾峰立于画舫甲板,周身萦绕的青芒如实质般流转。他目光如电,扫视着周遭十余艘乌篷船,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在他的感知之中。那些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,便觉眼前青光一闪,贾峰已如鬼魅般穿梭在各船之间。
他随手挥出一道剑气,锋利的光芒划破长空,所过之处,黑衣人手中的弯刀寸寸碎裂,紧接着便是身体被剑气贯穿,惨叫着坠入冰冷的江水中。不过瞬息之间,外面的黑衣人便全军覆没,江面飘满了尸体,鲜血将江水都染成了暗红。
解决完甲板上的敌人,贾峰脚步未停,猛地推开舱门。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,只见宽敞的船舱内,横七竖八躺着数具下人的尸体,鲜血在精美的木地板上蜿蜒流淌。
在船舱的最里面,三个女子紧紧靠在一起。年龄较大的嬷嬷站在前面,张开双臂,将两个妙龄少女护在身后,脸上满是决然之色,可微微颤抖的身躯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。两个少女中,身着丫鬟服饰的女孩已经吓得脸色苍白,双腿发软,几乎站立不稳;而另一个穿戴宛如大家闺秀的少女,虽强自镇定,可那咬得发白的嘴唇和不住颤抖的双手,也显示出她此刻的惊慌。
三个黑衣人正举着明晃晃的长刀,一步步逼近她们。为首的黑衣人满脸横肉,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凶狠的光芒,狞笑着说道:“小娘子们,乖乖跟大爷们走,保你们吃香的喝辣的,不然……” 他晃了晃手中的刀,“可别怪我们不客气!”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贾峰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冲进船舱。他眼神冰冷,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。黑衣人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强大威压,刚要转身,贾峰已然出手。他屈指一弹,三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出,瞬间贯穿了三个黑衣人的胸膛。黑衣人瞪大了眼睛,满脸的不可置信,手中的长刀 “当啷” 一声掉落在地,身体也随之重重倒下。
贾峰快步上前,收起身上的气势,温和地说道:“莫怕,我来了。” 那大家闺秀模样的少女缓缓抬起头,露出一张精致绝美的面容,此刻上面还挂着未干的泪痕。她看着贾峰,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,随后惊喜地唤道:“贾峰表哥?” 贾峰心中一暖,点头道:“是我,别怕,有我在。”
船舱内血腥气刺鼻,林黛玉耳畔还回响着黑衣人的狞笑。当那句 “莫怕,我来了” 落入耳中,她猛地抬头,朦胧泪眼中,表哥藏青色的衣袍上还沾着细碎雪花,周身萦绕的淡淡光晕竟比记忆里更为可靠。
“表哥!” 十岁的少女再也撑不住,踉跄着扑进那方带着雪松气息的怀抱。她的手指死死揪住贾峰的衣襟,哭得双肩剧烈颤抖,发髻上的珍珠步摇随着抽噎声轻轻晃动。方才强装的镇定轰然崩塌,那些被刀刃抵住脖颈的恐惧、看着下人倒在血泊中的无助,都化作滚烫的泪水浸透贾峰的衣料。
贾峰心头猛地一揪,伸手环住表妹单薄的脊背。隔着柔软的云锦,他能清晰感受到少女剧烈的心跳,如同受惊的小鹿。“没事了,都过去了。” 他轻轻拍着林黛玉的后背,声音不自觉放得极软,又将大氅裹得更紧些,生怕江风透过窗缝钻进来。
嬷嬷抹着眼泪上前,哽咽道:“多亏少爷及时赶到,否则……” 她话未说完,林黛玉却将他抱得更紧,沾着泪水的小脸埋在他肩头: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外祖母,见不到表哥了……”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,带着哭腔的尾音在船舱里轻轻回荡。
贾峰望着满地狼藉,眼神闪过一丝冷意,却在低头看见表妹泛红的眼眶时,化作绕指柔。他从袖中掏出一方素帕,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:“以后不会了,有我在,谁也伤不了你。” 这话落地时,江面上恰好炸开一声闷雷,惊起一群白鹭,却惊不散舱内这方令人心安的温暖。
贾峰耐心地用帕子为黛玉擦去沾在脸颊的碎发与泪痕,柔声细语地安抚着:“妹妹莫怕,如今有我在,再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。” 待黛玉和身旁的嬷嬷、丫鬟三人情绪稍稍平复,贾峰的大船已缓缓靠拢,船舷碰撞的声响惊起了江面上的涟漪。他亲自指挥仆役搬运财物,那些精心装裱的字画、描金漆器在暮色中泛着冷光。黛玉攥着他的袖口不愿松开,像只受惊的小猫般亦步亦趋。贾峰察觉她的不安,伸手揽住她的肩膀,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,让少女微微发颤的身体渐渐有了暖意。
望着画舫上东倒西歪的黑衣人尸体,贾峰眉头紧锁。此番截杀来得蹊跷,他蹲下身翻开一具尸体的衣领,果然发现对方锁骨处烙着暗红印记 —— 正是盐帮惯用的火漆印。“看来是有人狗急跳墙了。” 他站起身,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,“抓姑父的女儿做人质,逼他在盐政文书上让步,这手段倒也毒辣。”
嬷嬷闻言脸色煞白,拉着黛玉的手又紧了几分:“少爷,可不能让老爷知道此事,免得他忧心!” 贾峰点头,目光扫过江面上漂浮的尸体,突然抬手结印,一道青光闪过,那些尸体瞬间沉入江底。“放心,有我护送妹妹进京,定不会再出半点差错。” 他转头看向依偎在身旁的黛玉,见少女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。船工们有条不紊地搬运着林府的箱笼细软,雕花檀木匣与青瓷瓶碰撞出清脆声响,混着江水拍岸的浪涛,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把林府的船靠稳些。” 贾峰转头吩咐刘叔,目光又落在舱内横陈的林府下人尸体上。那些年轻的面孔还保持着死前奋力护主的姿势,他喉头微哽,弯腰将一名小厮睁大的双眼轻轻阖上。黛玉站在船舷,攥着帕子的手指节发白,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:“他们都是拼命保护我的……”。
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,贾峰扶着黛玉踏上自家大船的甲板。小莲赶忙迎上来,将裹着狐裘的披风轻轻披在少女肩头。
“我送他们最后一程。” 贾峰声音低沉,抬手召出一道青色剑气。剑身燃起幽蓝火焰,他缓步走到林府船头,将剑气轻轻点在船帆之上。火苗 “轰” 地窜起,瞬间吞噬了绣着金丝云纹的 “林” 字旗。热浪扑面而来,映得众人脸上忽明忽暗,林府的船在烈焰中渐渐蜷曲,化作灰烬随江风飘散。
“多谢你们护了妹妹周全。” 贾峰对着火海抱拳行礼,身后的黛玉早已泣不成声。嬷嬷抹着眼泪,将她搀进船舱。随着火势蔓延,整条画舫在夜色中宛如一条燃烧的巨龙,江水被映得通红,照得两岸芦苇也似着了火。直到那艘承载着太多生死的大船彻底沉入江底,贾峰才转身进舱。
此后的航程里,船舱内总萦绕着细碎的笑语。贾峰将软垫挪到黛玉身侧,看她倚着湘妃竹榻,鬓边茉莉花在暖炉热气中轻轻颤动。他说起幼时在贾府偷摘杏子,反被看门的老黄狗追着跑三条巷子,逗得黛玉捧着茶盏笑出泪花,茶汤在白玉盏里晃出细碎涟漪。
“那时你才这般高。” 贾峰抬手比到胸口,瞥见少女眼尾还沾着笑出的泪,便抽了帕子替她轻轻拭去。黛玉忽而敛了笑,望着舱外掠过的芦苇荡出神:“前日听嬷嬷说,父亲书房里那盆墨兰开了双花,也不知他一人在扬州,可有人添衣煮茶……”
话音未落,她忽然想起什么,转头看向贾峰,杏眼里盛满星辉:“对了!表哥给父亲的玉牌,当真能保平安吗?” 指尖无意识揪着锦帕上的并蒂莲纹,神情既忐忑又期待。贾峰见她这般模样,心中一软,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:“自然是真的,那玉牌里的剑气,连我都得费些功夫才能破解。”
黛玉 “呀” 了一声,耳尖泛红,却仍追问道:“那解毒丹呢?万一有人在父亲茶水里……” 她越说越急,睫毛上又泛起水雾。贾峰温声道:“妹妹放心,若有人敢动姑父,我定让他百倍偿还。”
少女望着他笃定的眼神,忽然破涕为笑,伸手从妆奁里取出个绣着蝴蝶的锦囊:“前日闲着无事,给表哥绣了个护腕。” 她低着头,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什么,“虽不如表哥的玉牌厉害,好歹也是…… 也是我的心意。”
贾峰接过锦囊,指尖触到细密针脚,忽然觉得舱内的暖炉都不及此刻心头温热。窗外江风呼啸,船帆被吹得猎猎作响,可这一方小天地里,只有少女含羞带怯的目光,和若有若无的茉莉清香。
晨雾渐散时,通州码头的轮廓已在江雾中若隐若现。贾峰立在船头,望着远处城楼飞檐刺破云层,腰间玉佩随着船身晃动轻响。黛玉倚着雕花栏杆,素白裙裾被江风吹得微扬,眼底难掩期待:“表哥,外祖母见到我们,不知该多欢喜。”
小厮阿福抱着账簿匆匆赶来:“少爷,礼品都清点好了。扬州的云锦、淮安的漆器,还有林老爷托带的贡茶,一样不少。” 贾峰点头,目光扫过舱内堆成小山的箱笼,忽听得岸边传来隐约的马蹄声 —— 荣国府派来的接应队伍已到。
船只缓缓靠岸,船板与码头相撞发出闷响。贾峰先扶着黛玉下船,见八辆青漆马车整齐列阵,车辕上皆挂着金丝 “贾” 字灯笼。为首的管家小跑着迎上来:“拜见峰少爷和林姑娘,老祖宗听说两位今日到,天不亮就差人在角门候着了。”
“起来吧。” 贾峰将名帖递过去,“先安排人搬运行李。” 他望着熙熙攘攘的码头,商贾吆喝声、船工号子声交织成片,目光落在远处朱墙黄瓦间 —— 那是天子脚下的威严宫阙,亦是藏龙卧虎之地。
黛玉扯了扯他的衣袖,小声道:“表哥可是在想置办宅子的事?” 少女心思玲珑,早看出他近日的盘算。贾峰笑着摇头:“不急,先在府里住下,等春闱过后再从长计议。” 话虽如此,他望着京城上空盘旋的苍鹰,心中已勾勒出独立门户的蓝图 —— 这天人武者的名号,总要在这繁华京都,争出一方立足之地。
更新时间:2025-05-11 08:28:49